一行人從李二家出來，又走訪了幾戶村民。待到監督技術人員完成山頭那邊的搜證返回縣局時，已是黃昏時分了。

梁曉希完成屍檢下到一樓時，剛巧看到楚司渺領著組員回來。

“大神，屍檢完了，你現在聽匯報嗎？”

楚司渺從不懷疑淩玥的速度，滿意的點頭，“你讓淩玥休息好了再下來。”

“好的。”梁曉希感激應下，轉身往樓上走。

奚娮不著痕跡的瞄了楚司渺一眼，心裏一陣腹誹。看來他和淩玥不僅相熟，還挺關心她的呀。

不過淩玥顯然有自己的工作節奏，出外勤的人回到辦公室才坐了兩分鐘，兩位法醫就下來了。

楚司渺看到淩玥並不意外，立即召集所有人圍坐到一起，示意可以開始匯報了。

淩玥翻開記錄冊，清冷的環視一圈，才開始陳述，“根據屍斑和腐爛程度判斷，死亡時間基本確定在8-10天以前，死因是機械性窒息。死者死亡之前4-5小時曾進過食，我們在她的胃裏發現了食物殘留。死者身上的鈍器擊打傷都是在死亡後造成的，另外，沒有有性侵痕跡。”

“還有其他的嗎？”楚司渺聽完一席話，不太滿意這樣的結果。

“沒有，屍體被處理得非常幹凈，暫時還沒有發現其他痕跡。”淩玥雙手撐著桌子，面色凝重。

楚司渺擡眸看了她一眼，起身叫了她出去。

“是不是有什麽問題？”楚司渺走到走廊拐角處，壓低聲音問道。

淩玥在心裏盤算一番，才謹慎的說，“兇手殺人手法嫻熟，行兇過程不會超過5分鐘。從屍體上來看，死者生前沒有遭到虐待。而且，兇手對待屍體非常小心。屍塊的斷面幹凈利落，不是刀斧之類的鈍器切割的，是機械造成的。還有死者身上的打擊傷痕很特別，我需要更多時間比對。”

“照你的意思，現在基本可以確定就是‘碎骨殺手’？”楚司渺消化掉她的話，才接著問。

淩玥不置可否的搖頭，“我只能說手兇手具備一定的人體解構知識，且心理素質穩定。”

“這樣吧，你繼續跟進傷痕比對和化驗，我先從死者身份著手。”楚司渺也覺得現在下判斷為時過早，還是決定先從死者下手。

淩玥肅然的點頭，挪動酸痛的腿準備回樓上去。

楚司渺看著她強撐的樣子直搖頭，把手臂伸到了她面前，“扶著我，先去辦公室休息一下。”

淩玥從善如流的接受了建議，把手搭在楚司渺的胳膊上，“都是老毛病了，用不著這麽緊張。”

楚司渺自動屏蔽掉沒有多少說服力的補充說明，放慢腳步把淩玥帶回辦公室。

“大神，我來我來。”梁曉希見楚司渺扶著淩玥回來，感激的上前接下攙扶的工作。

楚司渺規矩的退到一旁，吩咐道，“現在首要任務是排查死者身份，先從失蹤人口數據庫開始查。”

大家得了指令很快各自分散忙開了，奚娮打開電腦登錄內部系統，眼神卻落到了坐在窗邊的淩玥身上。

她的臉色很蒼白，眉頭上蹙，唇線緊繃，這是忍耐的表情。而她身邊的梁曉希正在幫她揉膝蓋，看來是腿不舒服了。

淩玥正在咬牙忍著按摩帶來的疼痛，一記禮貌中透著關切的聲音在頭頂響起，“用暖寶寶敷一下吧，可能會舒服點兒。”

擡頭一看，是那個她早就註意到的年輕女警。

“哎呀，太好了，謝謝你啊。”梁曉希顧不上打招呼，急切撩起淩玥的褲管，把兩片暖寶寶塞進了她的護膝裏。

淩玥給了梁曉希一記警告的眼神，禮貌朝奚娮頷首致意，“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
“我叫奚娮，舒服點了嗎？”奚娮蹲下身方便淩玥說話，這麽近看著才發現她的臉色真的不好，而且這張清秀漂亮的臉還給人一點似曾相識的感覺。

“好多了，真是謝謝你。”淩玥看著她和善的樣子，清冷之色漸褪。

奚娮正準備起身回座位，又聽見淩玥開口了，“你是和楚司渺一起過來的？”

“嗯。”奚娮點了個頭，轉頭一看才發現楚司渺正看著她們，又趕緊回過了頭。

淩玥敏感的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，淺笑道，“沒想到楚司渺現在會帶女生出外勤了，這倒是頭一次。”

“可不是嘛，我大神怎麽突然這麽有人情味兒了。”梁曉希又上手幫淩玥揉腿，還不忘感嘆道。

兩句閑談，聽在奚娮耳朵裏皆是另有其意。她根本接不上話，只能朝淩玥笑了笑，逃回座位去了。

專案組第一天的工作結束於晚間11點，黃樹平把楚司渺一行人領到了一條街之隔的賓館。榆田縣局太小，沒有專門的宿舍，不過這賓館勉強還算個樣子。

奚娮進房間的第一件事不是觀察環境，而是洗澡。在外面跑了一天，搞得全身都是土灰，再不洗澡就要難受死了。

等她把個人衛生問題解決掉，敲門聲剛好響了。

“淩法醫？”站在門外的人讓奚娮有點意外，竟是淩玥。

“沒打擾你吧？”淩玥看著她濕潤的頭發和紅撲撲的面色就知道她剛洗過澡，感覺可能來的不是時候。

“沒有沒有，快請進吧。”奚娮趕緊側身把她讓進屋子，示意她隨便坐。

淩玥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下，從紙袋裏拿出一個密封食盒，“這是從家裏帶來的，給你嘗嘗鮮。”

奚娮雙手接過，打開一看眼睛就亮了，“呀，雞翅。”

“呵呵呵……”淩玥看著她歡欣鼓舞的樣子就笑開了，又遞上塑料手套。

奚娮急切的戴上手套，抓起一個就吃。她不太習慣西北的吃食，今天的晚飯吃的很少，這盒雞翅膀可來的太及時了。

“真好吃。”奚娮一口咬下去，就由衷的讚嘆出聲。雞肉很軟糯，鹹淡也適中，香料味道裏還微微帶一點辣，很是爽口。

“看你還能吃點辣，你是S市本地人嗎？”淩玥剛剛還想提醒辣椒的問題，沒想到她還挺喜歡。

“嗯，是本地人。不過我喜歡吃，一點點辣椒沒問題。”奚娮連連點頭，牙齒靈活的把雞肉剔了下來。

淩玥聽了這話也就放心了，謝禮已經送到也不打算再留了。就在她起身的時候，又有人來敲門。

楚司渺提著奚惠敏準備的吃食進了房間，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窗邊的淩玥。

他禮貌的朝她點了個頭，拉開書桌下的小冰箱，把大小不一的食盒往裏放。

“呃，我來就可以了，你回去吧。”奚娮這才想起姑媽準備的糟貨在他那裏，生怕淩玥誤會他們的關系，開口趕人了。

楚司渺就像沒聽見似的，繼續把剩下的食盒放進冰箱，又挑了一盒遞給淩玥，“她姑媽做的，你拿一盒回去吧。”

“來得正好，省的我又下去找你。”淩玥接下食盒，又把另一個紙袋遞給楚司渺。

楚司渺自然的坐到床邊，打開一看就淡淡的笑了，“你怎麽帶了茶葉過來？”

“有個人管著我說不要喝太多咖啡，硬塞了盒茶葉給我。不過有你在我就不怕推銷不出去了，幫我喝了吧。”淩玥有些嫌棄的解釋一句，眼神在楚司渺和奚娮之間劃拉一圈。

“你們聊吧，我先出去了。”奚娮夾在兩個家長裏短的人中間實在尷尬，又動了逃跑的心思。

楚司渺直接用眼神否定了她的提議，介紹道，“我來S市之前在N市待了一年多，淩玥是我的同事。”

“嗯。”奚娮猝郁的撓頭發，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。她又沒問他們倆的關系，不用刻意報備吧。

淩玥心裏的想法越來越清晰，正準備好好盤問的時候，兜裏的手機響了。

她接起來和對方說了幾句，把手機遞給了楚司渺。

楚司渺瞄了一眼來電顯示，接過手機打招呼，“小莫。”

“你也在L市？”電話那頭的莫劭揚還是不太適應這個別扭的稱呼，口氣自然不太友善。

“對，這個案子我負責。”楚司渺得逞的一笑，故作平淡的答道。

莫劭揚不覺松了口大氣，“你幫我看著淩玥，不要派太多活兒給她。”

“你認為她會聽我的嗎？不如你親自過來管。”面對“過分的”要求，楚司渺直接頂了回去。

“老子要是能走，還用得著拜托你嗎？！”莫劭揚煩躁的拔高聲調，心裏把楚司渺這個老狐貍罵了個遍。

“我盡力。”楚司渺也覺得玩笑的差不多了，點頭答應了。

莫劭揚得了承諾，這才稍微放了些心，謝過楚司渺後掛了電話。

淩玥收回手機，癟嘴問，“他說什麽？不會又讓你管我吧？”

“你走了小寶兒怎麽辦？”楚司渺沒回答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，而是問了淩玥的小寶寶。

“送回京城奶奶家了，總不能讓她去部隊吧。”淩玥一聽他問女兒，面色瞬間柔和了下來。

奚娮本來還在想怎麽打發楚司渺，冷不丁聽了這話就驚訝的瞪大了眼睛。她沒聽錯吧，這是說淩玥已經結婚了，還有孩子了？

淩玥從手機翻出照片，遞給了驚訝不已的奚娮，“你喜歡小孩子嗎？給你看照片。”

奚娮這才發現淩玥的左手無名指上帶著鉑金素圈，暗自感嘆了一把人生贏家。她接過手機，屏幕裏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兒，長得十分可愛，漂亮的像個小天使。

“她多大了？長得真漂亮。”奚娮感嘆著，看得目不轉睛。

“還有幾天就兩歲了。”淩玥聽了誇獎，笑得更加柔和了。

楚司渺湊過去看了一眼，笑道，“又長大了不少，等案子結了我去看她。”

“好啊，你和奚娮一起來吧。”淩玥看著兩個湊近的人，推波助瀾的提議道。

奚娮驚了一下，趕忙把手機還給淩玥，又往旁邊挪動。

“時間不早了，我先回去了。”淩玥意味深長的看了楚司渺一眼，起身告辭了。

奚娮送走淩玥，發現楚司渺沒有要走的意思，立即趕人了，“你回去吧，我要睡覺了。”

楚司渺負手站著，沒有回應她的要求。

奚娮只覺得頭都大了，繞過擋在身前的人，坐到床邊口氣不善的說，“楚隊長，你半夜在女同事房間裏賴著不走，這樣影響不好。”

“你誤會了我和淩玥。”楚司渺轉過身，淡定的說道。

奚娮眼皮一跳，擡頭瞪了他一眼，“我什麽時候誤會你們了？”

“從今天她來了開始。”楚司渺往床前走了一步，語氣愈發篤定。

雖然奚娮面上沒什麽表現，但每次他和淩玥說話的時候，她都會偷偷觀察他們。這點小發現讓楚司渺挺高興的，證明奚娮非常在意他和其他女人的關系。

“我沒有。”奚娮有種被撞破小心思的窘迫，矢口否認。

“沒有？”楚司渺往床邊一坐，將犟嘴的丫頭片子圈進了兩臂範圍內。

“你和誰講話是你的自由，我管不著。”奚娮不自然的往後縮，試圖和逼近的海洋氣息拉開距離，可楚司渺又湊了過來。

“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在吃醋？”楚司渺又往前挪，直接把她逼到了床頭。

“楚司渺，你再這樣我可喊了！”奚娮退無可退，全身緊繃的靠在了床頭擋板上。

楚司渺傾身湊得更進，偏頭在她耳畔吹氣，“淩玥和她丈夫莫劭揚是我的好朋友，下次跟我一起去N市介紹他給你認識。”

“好朋友？”奚娮立即警覺了起來，穩住開始加速的心跳，去尋楚司渺的眼睛。

“他們知道？”她很快得出了結論，楚司渺的眼神淡然而直接，沒有絲毫閃爍。

“嗯哼。”楚司渺再次被她聰明的腦袋瓜驚艷了，這麽一個可愛又伶俐的姑娘怎麽能讓他不喜歡。

奚娮吃了一驚，猛眨眼睛問，“怎麽回事？他們信的過嗎？”

“這個說來話長，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。”楚司渺挑眉一笑，奚娮果然是關心他的，無論她嘴上承不承認。

奚娮把心裏的擔憂壓下去，又報赧了起來，擡手推了他一下，“你走不走？”

“如果我說不想走呢？”楚司渺巋然不動，把話遞了回去。他已經忍耐一天了，好不容易才有獨處的機會，不想這麽快結束。

“我們已經分手了，請你放尊重一點。”奚娮被他擾的煩了，又上手推搡一把。

楚司渺就勢抓住她的小手按在胸口，沈聲道，“分手是你提的，我並沒有答應。”

奚娮一怔，扭動手腕想把手抽出來。可楚司渺的力氣哪裏是她能掙開的，只得又拔高聲調喊，“你松手！”

楚司渺施力輕輕一拉，把窘迫的小丫頭抱進懷裏，“奚娮，我從來沒有自欺欺人的時候，你呢？”

奚娮狠狠楞住了，他這是什麽意思，居然用那天她提分手時說的話來堵她的嘴。難道他發現了什麽嗎？不可能吧。

楚司渺等待片刻，輕嘆一口氣松開了手臂。他看著奚娮眼中覆雜的神色，給了她一個淺淺的微笑。

“好好休息，有任何需要就叫我。”

他的試探沒有得到回應，不過也不算失敗。奚娮沒有否認就說明她在糾結，比起上次堅決的拒絕已經有很大進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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